潜江倔汉放弃城里事业 30年如一日守护母亲湖

在潜江市积玉口镇古城村湖区，李祖灿是群众口中的“借粮湖之子”。

近30年来，他放弃城里的事业和生活，围绕着借粮湖打拼，主动争取湖权，反对污染和围垦，甚至不惜当众给人下跪。他说，还儿时借粮湖的清澈和美景，是自己这辈子的梦。

2015年，李祖灿获得湖北省环境保护政府奖。

“借粮湖之子”

和风煦日，穿过平原上碧绿的麦苗和金黄的菜花，一大片野湖横在眼前。

这里是借粮湖。66岁的李祖灿和家人就生活在湖边。

3月25日一早，楚天都市报记者抵达潜江市古城村借粮湖边时，李祖灿正在做清洁。第二天上午有个庙会，他要亲自打扫。

尽管已经66岁，李祖灿仍中气十足，步履矫健，看上去只是半百的样子。他的头发和胡须上沾满灰土，笑着向客人表达歉意：“我手上太脏了，就不握手啦。”

近30年来，他一直住在借粮湖边。春日下，鸭子凫水，蛙鸣声声，很是惬意。坐在水榭的木椅上，打开话匣子，他说着说着就紧锁起眉头。

“不要皱着眉头嘛。”老伴儿在一旁提醒。

李祖灿说，想起借粮湖受到的侵扰，心里就不舒服，这几天，正与一些村民联名向相关部门投诉。

原来，一个外地老板向当地政府承包了借粮湖的水面，准备放水填土种植莲藕。

李祖灿的屋后，原本应该在水面上荡漾的小画舫、小舟，现在全部瘫倒在淤泥上，鸭子游一段又爬起来跑几步。远处，一辆挖掘机在湖中作业，泥土被翻了起来。

看着这一切，李祖灿的眉头拧成了结。他担心照这样下去，借粮湖可能就真的没了，人们“借粮”借得太狠了。

午饭时，为了借粮湖的事，李祖灿和两位村民在桌子上与村委会张主任争论起来。最终双方互相没有说服对方，但老李和村民们坚持，还得继续把问题向上反映。

饭后，潜江市林业局一位副局长带着几名工作人员来访，商量着如何给李祖灿一些绿化方面的支持。谈话中，李祖灿依然在大声疾呼，说的也是通过林业、环保和水利部门保护借粮湖及湖区生态环境的问题。

“不管见到谁，都在说借粮湖，你不怕别人烦？”老伴儿问。李祖灿不理睬这些：“不管他们烦不烦，我都要说。”

30年只做了一半的事

站在李祖灿家，从窗口向湖中远眺，一个湖心小岛跃入眼帘。

借粮湖是东周春秋时期，楚庄王流放的地方，因此叫做贬王嘴，亦称楚王岛。附近的官兵湾、熊家台等地名，相传亦与此有关。

借粮湖是沙洋县和潜江市的跨界湖泊，原来曾有一家公司经营湖面业务。公司解体后，借粮湖一度荒废，两地农民和外来渔民用迷魂阵捕鱼、农药毒鱼、电打鱼、雷管炸鱼，以破坏生态环境为代价，展开了抢夺借粮湖资源的毁灭性大捕捞。

1986年，早已辞掉农机厂工人身份的李祖灿回到家里，看着这些情形，从小喝着借粮湖水、吃着借粮湖的鱼虾长大的他心痛难忍。

那时候，他算是当地事业有成的企业家，在江汉油田经营着一家装饰公司，在油田的装潢大市场也有自己的产业。他停下苦心经营的事业，以承包的形式接管了借粮湖当时的那个乱摊子。

彼时的借粮湖边都是秃岭荒坡。从1993年起，李祖灿开始义务营造生态防护林和水源涵养林，累计植树数万株，耗资20余万元。对放牛、取土、焚烧秸秆等人为损坏的树木，他总是不动声色地重新补栽，前后栽了21年，感动了湖边所有住户，2万余株绿化树木才得以成活。

同时，李祖灿在湖边建起借粮湖山庄，兴建一些景观，帮助当地将几十栋民居改造成徽派风格，举办了多届农民文化节。

“我是丢了金饭碗，来守荒滩。这些年花掉了所有积蓄，还欠了债。”李祖灿说。

借粮湖山庄的门口，挂着好几块牌子，潜江市积玉口镇旅游文化协会、借粮湖旅游事务接待中心、借粮湖生态文化保护中心、借粮湖生态农业旅游发展有限公司，等等。然而，大厅里的两张方桌、八条长椅，落满了灰。

李祖灿坦言：“这里的旅游还没成气候，只是餐馆偶尔有点生意。”他说，近30年来，自己所有事业的中心都是借粮湖，但这件事只开了头，做了一半，如果不做好，就是一辈子的遗憾。

委屈事一箩筐

说起保护借粮湖，李祖灿热情满满。但老伴儿说，老李一肚子的委屈，只是不想说罢了。

1993年，李祖灿和积玉口镇政府签订协议，承包了借粮湖水面进行开发，期限为15年。

然而，由于是跨界湖泊，湖权不明晰，李祖灿先后多次与沙洋县毛李镇方面的承包人发生纠纷，最后他一直找到分管副省长，才在相关部门的协调下划定了湖面界线。

一来二去，李祖灿做了很多本该领导去操心的事情，反倒耽误了自己的湖面开发工作。1998年元旦，镇政府将湖面承包给了江苏一家公司搞养殖。

1999年7月，李祖灿一纸诉状将积玉口政府告上了法庭，一直到第二年4月才拿到判决书，法院判决李祖灿与镇政府的协议终止，政府给付违约金7.5万元。

随后的10多年里，借粮湖被一再承包给外地老板，养螃蟹、养鱼、种莲藕，不断进行围垦、投肥料，湖面的污染越来越严重，水域面积越来愈小。本可以安心做农家乐生意的李祖灿心急如焚，却只能干瞪眼。

李祖灿一再找到积玉口镇政府领导。有一次，他和老伴儿当众给镇长跪下了。后经镇领导商量后，由承包老板和政府每年扶持李祖灿4万元在水上和沿岸搞绿化、环保建设。

一湖碧水是他的梦

春日下，借粮湖沿岸都是承包户放水后裸露的淤泥，水面上是绿色的水华，偶尔有水鸟飞过，却没有生机勃勃的景象。

“以前的借粮湖不是这样。”说起当年，李祖灿像沉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。

他说，小时候这里到处是湖面，长满了莲蓬，孩子们喜欢下水摸鱼。家家户户不是小木船，就是大圆盆，用来划水、捞鱼。“湖里游着很多大鱼，木船时常要避让。有一次，老李正划着船，一条大青鱼突然扑进怀里，撞得他昏了过去，醒来时惊愕不已。家人合力把这条鱼捕回去，足足有50多斤。”

“那时候，我们都喝湖里的水，摸鱼虾吃。”他说，这几十年来，人们一直向借粮湖“借粮”，但是“借”的有点沉重。

借粮湖原有水面3万余亩。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湖边的农民不断修堤筑坝、围湖造田，使水面急剧萎缩。到了八十年代，借粮湖的水面只剩下1万余亩。

在李祖灿珍藏的许多老照片里，芦苇荡里，渔舟唱晚，是当地人对借粮湖的温馨回忆。他叹息道：“水面被承包出去后，围湖养殖，成吨的化肥往湖里倒，哪还是原生态的湖？”

2015年，李祖灿获得湖北省环境保护政府奖，但他依然每天为借粮湖忙碌着。闲暇时，他在小屋里看看书、写字、画画，屋里挂满了当地书画家的作品，案头摆着文房四宝，还有《说文解字》等书籍。

他偶尔也作诗抒发胸怀，在一首写借粮湖的诗中，有这样的句子：苍天圆我宏图梦，留得青山草更苏。